根据《精神疾病诊断与统计手册第5 版》 （DSM-5），孤 独 症 谱 系 障 碍（autism spectrum disorder,ASD）是在社会性交往方面存在持续性的 缺陷，有局限重复的行为、兴趣以及活动 ,上述症 状常出现于童年早期（但也可能由于个体的社会 性需求尚未达到权限水平，而使症状无法全部表 现），同时存在日常功能受限或损伤。流行病学 研究发现全球 ASD 患病率逐年快速增长。在美国， ASD 患病率为 11.3/1 000^[1]。在中国，ASD 患病率 为 26.6/10 000,其中中国大陆典型孤独症患病率为 11.8/10 000^[2]。

随着对 ASD 的研究，近年来，有关 ASD 特质 在非 ASD 患者中的研究越来越多，日益得到学者 们的重视，并取得了一系列的研究进展，现就有 关的文献综述如下。 1　ASD 特质

1943 年 Kanner^[3] 首次提出，一些ASD患儿 的父母不懂如何与他人建立社交关系，在建立社 交关系上存在明显的困难。Folstein 等^[4]1977 年对 ASD 双生子的研究显示，未达到 ASD 诊断的同胞 中存在较轻的特质，而且这些特质在质上与 ASD 所表现的症状相似。Bolton 等^[5] 于 1994 年对 ASD 家系研究中定义了孤独症广泛表型，即社交互动 障碍、言语交流障碍或刻板行为。1995 年 Bailey 等^[6] 对 27 对 ASD 双生子的研究显示，60% 同卵 双生子均患有 ASD，92% 的同卵双生子均表现与 社交相关的 ASD 特质。

在 ASD 患者的一级或二级直系亲属中常有非 精神病理学的亚临床的孤独症特质，称为孤独症 广泛表型（broader autism phenotype,BAP）^[7] 。BAP通常在孤独症特质相关量表筛查分数高于划界分， 但是不满足 DSM-IV 对 ASD 的诊断标准，同时在 基因、认知、行为方式等方面又有特征性表现。 研究发现与正常发育儿童的父母比较，ASD 患者 的父母有固执、冷漠和焦虑的人格特征，同时存 在人际交往困难，语用语言能力差，也有重复刻 板行为^{[8, 9]}。Constantino 等^[10] 对 178 名广泛发育障 碍（pervasive development disorder,PDD） 儿 童 与 48 名正常发育儿童研究发现，社交互动障碍是孤 独症特质的核心表现。Silverman 等^[11] 对 ASD 家 系研究发现，未达到 ASD 诊断标准的同胞也存在 不同程度的言语交流障碍和重复刻板行为。Spiker 等^[12] 研究发现，ASD 同胞的重复刻板行为与其家 系中 ASD 患者的疾病严重程度呈梯度相关。

ASD特质不仅存在于ASD患者及其家属 （BAP），也存在于一般人群中。ASD 特质主要 包括社交相关特质和非社交相关特质，社交相关 特质主要指社交互动障碍和言语交流障碍，非社 交相关特质主要指重复刻板行为和兴趣范围狭窄。 ASD 特质在人群中的分布特征是独立且连续的， 又是可遗传的^{[13, 14]}。ASD 特质也受到基因和环境因 素共同作用。

研究发现，ASD 的遗传度在 90% 以上^[15]。在 单卵双生子中，若其中之一诊断为 ASD，则另一 个 60%~90% 患有 ASD；在异卵双生子中若其中之 一诊断为 ASD，则另一个 30%~60% 患有 ASD。在 ASD 父母中，约 33% 父亲和 23% 母亲存在不同程 度的孤独症特质^[16] 。最早研究数据显示，在 ASD 先证者的同胞中，约 20% 有一种或多种 ASD 的核 心症状（社交互动障碍、言语交流障碍和重复刻 板行为）^[17]。但 De la Marche 等^[18] 研究发现，孤 独症特质仅在 ASD 父亲较明显，在其母亲及同胞 不明显。

在一般人群中，孤独症特质的遗传度是中度 到高度，又有性别差异，孤独症特质在女性的遗 传度为 53%，在男性遗传度为 72% ^[19]，也有研究 发现父母存在社交互动障碍与其子女社交互动障 碍的相关性为 0.40^[20]。Constantino 等^[21] 对 7~15 岁 发育正常的双生子研究发现，孤独症特质（主要 指社交互动障碍）在男性中检出率为 1.4%，在女 性中检出率为 0.3%。 2　筛查孤独症特质的常用量表 2.1　社交反应量表

社 交 反 应 量 表（social responsiveness scale, SRS）由 Constantino 等^[22] 于 2005 年编制，适用于 4~18 岁儿童，由儿童的主要抚养者根据其近 6 个 月在自然社交环境中与他人的社交表现来填写。 该量表有 65 个条目，包括 5 个亚量表，分别为 社交知觉（social awareness）、社交认知（social cognition）、 社 交 沟 通（social communication）、 社交动机（social motivation）及孤独症行为方式 （autistic mannerisms）。每个条目有 4 级评分：l 代表“没有”，2 代表“有时”，3 代表“经常”， 4 代表“总是”。SRS 总分为 0~195 分。量表分数 越高，社交障碍程度越严重；分数越低，社交能 力越好。在国内，陈秋如等^[23] 对 SRS 信效度检验 显示总分 >60 分考虑孤独症可能性较大，SRS 总 量表的内部一致性为 0.95，重测信度为 0.96，各 亚量表信效度均较好。

SRS 旨在对孤独症症状和特质进行量化的评 估，可用于区分 ASD 和其他精神疾病。SRS 分数 在人群中是连续分布的，在不同评估者间有较高 的一致性，受被试者智力因素影响小^[24]。该量表 已在不同国家和地区得到应用，临床和非临床研 究信效度均较好，且多用于孤独症家系和孤独症 特质研究^[25]。在台湾，该量表跨文化研究显示有 良好的信效度^[26]，同时研究发现，在儿童青少年 中孤独症特质的社交损害加重了其社会和学校适 应不良^[27]。研究发现，在青少年中，有孤独症特 质的人群其 SRS 分数与其右侧颞上回皮层的变薄 有关^[28]。也有研究发现，在一般人群中，SRS 量 表筛查有孤独症特质的人群，其脑电图 delta 波和 theta 波显示的大脑功能连接减弱与 SRS 分数呈正 相关，在一般人群中孤独症特质影响其大脑的功 能连接^[29]。 2.2　孤独症严重程度量表

孤 独 症 严 重 程 度 量 表（autism spectrum quotient,AQ）由Baron-Cohen 等编制^{[30, 31]}，儿童版（适 用于 4~11 岁儿童）和青少年版（适用于 12~16 岁） 均由 ASD 主要抚养者根据其实际情况进行评估。 AQ 有 50 个条目，总分 0~150 分，每个条目有 4 个选项：“完全同意”“少许同意”“少许不同意”和“完全不同意”，5 个亚量表分别为社交技巧（social skill）、注意转移（attention switching）、细节关 注（attention to detail）、言语交流（communication）、 想象力（imagination）。该量表分数越高，表明孤 独症特质越明显。该量表已在国外广泛应用，其 中在亚洲的日本、中国台湾和马来西亚已有该量 表信效度检验，均证实有良好信效度^[32]。在台湾 AQ 应用中，在结构因子分析中根据调查的实际情 况调整 AQ 为 35 个条目，且测量维度不变，信效 度检验显示内部一致性为 0.54~0.88^[33]。

AQ 不仅可以筛查 ASD（尤其高功能孤独症）， 也可以在智力正常人群中筛查出孤独症特质。研 究显示，AQ 分数可预测部分社会认知功能。在 ASD 中，AQ 分数越高，心理理论测验分数越低^[34]。 在一般人群中，AQ 分数与社交技巧呈负相关，与 其细节关注能力呈正相关^[35]。有研究发现，在一 般人群中，感觉处理问题与其孤独症特质呈正相 关^[36]。也有研究发现，在 AQ 分数较高的人群在 识别愤怒、厌恶和悲伤的情绪准确度较低，且需 要较高的情绪化内容^[37]。AQ 分数高的受试者在适 当区分社会行为和对社会行为反应的理解及认识 上较差，同时存在人际关系较差^[38]。 2.3　孤独症广泛表型问卷

孤 独 症 广 泛 表 型 问 卷（broader autism phenotype questionnaire,BAPQ） 由 Hurley 等^[39] 于 2007 年编制，评估成人孤独症特质及言语特征， 包括被试者的社交困难、语用困难和固执刻板个 性特征，主要用于 ASD 表型研究。BAPQ 有 36 个 条目组成，3 个亚量表：冷漠（aloof）、刻板（rigid） 和实用语言（pragmatic language），每个条目 6 级 评分：1 代表“很少”、2 代表“少”、3 代表“偶 尔”、4 代表“时常”、5 代表“经常”、6 代表“总 是”。BAPQ 分数越高，表明孤独症表型越明显。 该量表的灵敏度及特异性均在 80% 以上，总量表 及各亚量表的内部一致性均在 0.8 以上。该量表在 ASD 家系和一般人群均有应用，研究显示对于评 估孤独症特质 BAPQ 与 SRS（成人版）有较好的一 致性^[40]。

采用BAPQ 由ASD 父母对夫妻双方相互评 测，结果显示 ASD 父亲冷漠亚量表分数较高，性 格冷漠，ASD 母亲刻板亚量表分数较高，行为刻 板，孤独症广泛表型存在性别差异^[41]。在大型社 区人群中，采用 BAPQ 调查，结果显示：ASD 父 母 BAP 的检出率为 14%~23%，正常发育儿童父母 BAP 的检查率为 5%~9%^[42]。 3　孤独症特质神经影像学研究 3.1　ASD 亲属相关研究

正 电 子 发 射 断 层 摄 影 术（positron emission tomography,PET）研究显示，ASD 患者的父母在右 顶叶和双侧额下叶脑血流灌注减少^[43]。也有研究 显示，ASD 患者及其父母存在大脑皮层 5-HT2 结 合电位减低，且大脑皮层 5-HT2 结合电位与血小 板5-HT2 水平呈负相关^[44]。结构 MRI 研究显示， ASD 患者及其父母的海马体积大于正常对照，ASD 患者左侧杏仁核体积小于其父母和正常对照^[45]。 ASD 父母海马体积的增大可能是 ASD 潜在遗传学 基础的神经影像学表现。同时有研究发现，与正 常对照比较，ASD 患者的父母在左侧小脑半球前 部灰质体积减少，在左侧小脑半球后（包括梭状回、 楔叶）、右侧枕中会和颞中回灰质体积增加^[46]。 但 Palmen 等^[47] 研究发现，ASD 的父母双方与对照 组夫妇大脑体积无明显差异。功能 MRI 研究发现， Asperger 综合征患者的父母，在视觉搜索任务双侧 视皮层激活减弱，在情绪识别任务中左侧颞中回 和左侧背外侧前额叶激活减弱^[48]。在语音加工任 务中，ASD 患者的父母右侧颞上回、左额下回和 左岛叶激活异常，语音处理缺陷可能是 BAP 的核 心特质^[49]。

PET 研究显示，ASD 患者的同胞在右额叶、 右尾状核和左顶叶脑血流灌注减少^[43]。在 MRI 扩 散张量成像（diffusion tensor imaging,DTI）研究中， ASD 患者及其同胞在前额叶、顶叶和颞叶白质各 向异性值（diffusion anisotropy,FA）减小^[50]。功能 MRI 研究显示，在图片镶嵌任务中，ASD 患者及 其同胞在左侧颞中回前部、额下回和颞中回前部 激活增强^[51]。在面部表情任务中，ASD 患者及其 同胞在与同情心和表情加工相关的脑区（左侧额 上回、双侧颞极、左侧背外侧前扣带回和梭状回等） 激活减弱^[52]。ASD 同胞孤独症特质的表现与其神 经影像学的改变相一致。 3.2　一般人群中孤独症特质 MRI 研究

在一般人群（非 ASD 患者及其家系）中，静 息态 MRI 研究显示，SRS 分数与前扣带回膝前部 与岛叶前中部之间的功能接连呈负相关。低水平 的孤独症特质与岛叶前中部和扣带回膝前部功能 连接呈正相关^[53]。同时，Jakab 等^[54] 研究发现在 静息态 MRI，孤独症特质的水平与右后侧扣带回 的激活呈负相关。近年来，在一般人群中 AQ 的筛 查与大脑磁共振相结合的研究较多。研究者发现， 与 AQ 得分较低者相比，AQ 得分高者颞上回后部 （posterior superior temporal sulcus,pSTS）白质减少， 在 stroop 任务中 pSTS 激活减弱。pSTS 与处理社会 相关刺激有关^[55]。同时，结构 MRI 显示高水平的 孤独症特质与右侧 pSTS 皮层变薄有关^[56]。有研究 发现，AQ 总分与颞上回 - 杏仁核白质连接体积呈 正相关，颞上回与杏仁核白质连接主要负责面部 表情处理^[57]。也有研究发现，有孤独症特质者在 双侧颞叶梭状回和海马回 FA 值减少^[53]。

在一般人群中，高水平孤独症特质者与 ASD 患者的大脑结构改变是相似的，主要涉及社会信 息加工和表情处理的脑区。这进一步说明了社交 互动障碍是孤独症特质的核心症状。 4　孤独症特质相关认知研究

在执行功能的研究中，结果显示 ASD 的父母 及其同胞存在执行功能受损，尤其注意灵活性和 计划^{[58, 59]}。在韦氏智力测验中，ASD 的父母及其 同胞在言语智商、拼写和阅读得分数较低^[60]。在 眼神测试中，BAPQ“冷漠”分数高的 ASD 父母不 能准确地从眼神中认识到所表达的情绪，存在社 会认知缺陷^[61]。在面部表情识别中，BAPQ“冷漠” 分数高的 ASD 父母对于眼部关注减少，更多关注 对方的口部，有着特殊的面部表情处理方式^[62]。 有研究发现，孤独症的父母存在言语工作记忆障 碍，在心理推理任务中表现较差^[63]。也有研究发 现，ASD 及其有孤独症特质的父母均存在社会认 知缺损，社会认知的神经环路与正常人存在差异。 大多数研究者认为社会认知可能是孤独症从认知 过程到大脑结构的内表现^[64]。 5　总结

Skuse 等^[65] 基于学校的调查研究显示，在小 学拒绝接纳的学生中，约三分之一有轻度到中度 的类似孤独症行为（ASD 特质），约 70% 有 ASD 特质的社会认知功能障碍。Skuse 等^[66] 研究也发 现在小学生中，ASD 特质增加了其社会和行为问 题。对 ASD 特质的认识和研究可以对学校拒绝接 纳的小学生进行适当的干预与指导，减少其退学 率。

此外，孤独症特质处于疾病和遗传基因之间， 与遗传基因联系密切，同时受到外界环境的影响 较小，因此通过孤独症特质的研究对 ASD 复杂遗 传机制的探索有着独特的优势。目前，国内对孤 独症特质及孤独症广泛表型的研究较少，存在的 问题主要有：缺少有效的筛查评估工具，在 ASD 亲属及一般人群中孤独症特质的检出率及遗传度 尚不明确，ASD 及其亲属认知功能及神经影像学 的研究较少。同时，在国内外均缺乏对 ASD 患者 及孤独症特质人群的基因与神经影像学的综合研 究。

考虑到目前国内研究的不足，我们需要引进 国外相关的适合跨文化研究的量表，结合国内实 际情况，完成量表的信效度检验。使用信效度较 好的量表，筛查出 ASD 亲属及一般人群的孤独症 特质，也可进一步探索对于一个与多个 ASD 先证 者家系的遗传机制是否存在差异。同时，应把遗 传学研究与神经影像学有效结合，建立微观与宏 观的连接。通过对 ASD 表型及特质的研究，希望 可以对认识 ASD 的精神病理学及遗传机制进一步 阐释，分辨影响 ASD 易感性的生物学途径，同时 为 ASD 干预提供有力的证据。